一個讓世界看見台灣的機會,從一開始在籌備期間,媒體多半都是報憂不報喜,好像總希望讓大家看笑話一樣。幸好,在即將舉辦的前夕,隨著一連串的行銷宣傳曝光,大家愈來愈覺得這個難得在台灣舉辦的世界級賽事有看頭了。沒想到,隨著反年改團體在開幕式的一鬧場,我們台灣居然是用這麼樣的一件負面爭議事件來開場。
我希望自己能用一種比較不激動而帶有個人情感的方式寫下這篇文章,不過真的很難做到。我不是想寫篇文章來抒發個人情緒,而是希望從談判的角度來看看,從這次事件到我們現在這個社會氛圍的一些分析。我之前才寫過一本《劣勢談判》的心得,在那本書中,的確也引用了不少運用社會運動或抗爭的例子,又或者是藉由新聞媒體的曝光和報導,讓做為小蝦米的自己可以有機會對抗大鯨魚。
然而,只學其形,不學其術,結果可能比畫虎類犬更糟糕。我知道現在連這樣一個抗爭和鬧場的事件,居然都因為各自的立場而有許多不同的版本。然而,在媒體如此「多元」的台灣,我們居然連事實的真相都可以有不只一個版本,豈不是可笑嗎?我或許正是一個連人都正好不在台灣的旁觀者,我對事實經過肯定也只有經過修飾再修飾的片面理解,但對在台灣乃至於世界各個角落的多數人來說,豈不是也只有這種片面理解?單就這樣的片面理解來說,我真不知道反年改團體在想些什麼?如果你要透過一種抗爭行動來表達自己的觀點,你的目的應該是爭取多數人的理解和認同。但就拿我個人來說吧!經過這樣的鬧場之後,不管你的論點是什麼,我其實已經完全失去理解你們主張的胃口,更不要談該如何認同這種行為、乃至任何發起或執行這種行為背後的理念和主張了。我唯一要用理智克制自己的,是不要一桿子打翻一船人,把所有軍公教都視為反年改團體的一份子,更要設法讓自己不要把支持反年改的人都視為認同這次行動的人。
再拿《劣勢談判》那本書提到的結構來說,小蝦米要想扳倒大鯨魚,有四種策略可以考慮:
1. 從頭開始保護自己。
2. 公平的競爭環境。
3. 黃金交易的技巧。
4. 站在高層對話。
是的,反年改團體可以從頭開始保護自己,也就是試圖從防守轉為進攻。但其實從一開始,我認為反年改團體進攻的炮火就很猛烈,大概不太需要從防守轉為進攻了;更何況,這裡指的「進攻」,指的是不要被動的坐在原地挨打,並不是真的指說要舞刀弄槍、更不會是要對人丟煙霧彈啊!
接下來,要打造一種公平的競爭環境,目標是要能讓巨人般的對手變小變弱,又或者是要讓自己變大變強。我不知道有沒有具體的網路聲量或其他民意調查可以評估,但當反年改團體用這樣的手段在世大運鬧場後,請問支持反年改團體的人變多了嗎?還是反對現在政府的人變多了呢?萬一兩者都沒達到、又或者是發起這次行動的人根本無從分析計算這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根本無助於打造一種對自己更公平的競爭環境。
再就黃金交易的技巧來看,重點在於用差異創造價值。以反年改團體這次的行動來說,差異化的價值在哪裡?更激進而沒有理性嗎?恕我愚昧,我既看不來這樣做有什麼差異化的價值,而且我根本看不出來有任何從中創造交易或交換的可能性。
唯一我覺得反年改團體可能想要做到的,可能就是想要跟巨人直接對談的站在高層對話吧!但這正是我個人最為不齒的地方。當你想要讓當權者順從你的主張,你唯一打算要做的就是讓對方知道「我有能力來搗亂!」,逼得對方不得不跟你對談。萬一當權者或政府真的因此跟你展開對談、甚至還跟你達成一定程度的妥協,這樣的政府如何保護人民?而一個無法保護人民的政府哪還有正當性可言?
我不見得認同現在政府的作為,我甚至不覺得哪一個黨派執政之下、真能帶給台灣更好的未來,但政府存在的基本目的,不是為了養了一大堆公務人員而讓他們有飯吃,而是能讓人民得到生存安全的保障。在恐怖主義於全球興起的今日,我相信若有人將煙霧彈在這樣的公共場合射向群眾,這樣的事情若發生在美國或歐洲,搞不好會在當下被視為恐怖攻擊,滋事份子別說被當場制伏了、現場被擊斃都有可能。但在我們自由和民主彷彿可以無限上綱的台灣,這樣的事件卻還有各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爭論空間。試想,萬一我們認同反年改團體因為自己的權利被剝奪、或者任何一個團體因為對政府的決策不滿,就可以在任何一個公共場合對路人叫囂或投擲煙霧彈的話,我們不需要是來自國外的運動員,我們就算只是一個尋常老百姓,有多少人願意自己帶著小孩遇上這種事件?光是寫下「事件」二字,我都覺得自己理性的有些虛假了;我真正想用的字眼,是「襲擊」或是「騷擾」。到底什麼人該有這種權利來造成別人的恐懼和威脅?我真的不知道。
但在今日的台灣,我看到的卻是個人或個別團體主張自己權利的行為,居然可以無限上綱的去侵犯別人的權利,而且情況只有愈演愈烈。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你會發現各行各業都有奧客橫行,因為現在看起來已經不只是會吵的才會有糖吃,而是不要臉的最大。求助政府機關或執法單位?為了避免裡外不是人,這些單位不是拿「依法行政」來做為自己不作為的藉口,就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各打五十大板,讓人不由得質疑,老是拿著民主自由當口號,我們的民主自由怎麼會看起來比多數國家的民主自由更肆無忌憚呢?我們整個社會的公平正義又在哪裡?
我曾經遇到一戶樓下的鄰居,天天跟人抱怨住在樓上的我們很吵。我不是沒有跟對方理性的溝通過,但我後來發現,自己當時最大的錯誤居然就是願意跟對方「好好談、講道理」;若干時日之後,這位鄰居竟然在接近凌晨兩點的時候跑來怒按我家的門鈴,認為我們製造的「噪音」干擾了他的睡眠;當我問起他所謂的「噪音」是什麼,沒想到他不顧法條中所規定的噪音標準是什麼、也不管一般人對大樓上下可能需要忍受的音量大小是多少,他居然蠻橫的跟我說:從水流聲到腳步聲,只要他能聽見的都不行!我看到那過幾天就要期末考的女兒醒來、一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害怕模樣,我當場怒氣大發的質問對方說,為什麼這種事情不能等到白天時間再來好好談呢?那位鄰居竟然一副理所當然地說,若不是深夜一聽到聲音就衝上來找我理論,我隔天一定會說謊!我當場看到他帶著一絲得意洋洋的神情,我真的不敢置信,有人不但會因為一件莫須有的指控來這樣打擾別人的家庭,而且還要用「說謊」兩個字來侮辱我!
我當下就表明我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指控,而且直接跟他說,他沒有權利在我不同意的情況下,非要按門鈴來讓我應門不可。沒想到這位芳鄰不但一直去向管委會進行一些沒有根據的投訴,而且知道自己按門鈴會遇到我的強力反彈之後,居然三不五時就報警、請警察在深夜上門來打擾我們一家人的作息。結果呢?警察上門沒有聽到任何一次發出足以讓人投訴的聲響,而我就算再尊重那位鄰居個別的看法或意見,我也對這種情況不能容忍,而向法院提告來維護我的權益。
是的,我相信每個人都有深夜不被別人打擾的權利,但當我的鄰居認為他可以用打擾我的方式來行使他的權利時,這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態呢?有時間去跟管委會用近乎誹謗的方式來指東說西,卻連具體在什麼時間、哪個位置發出何種聲響都說不出來並舉證,而不是找出真正造成他睡眠受擾的源頭,又或者是跟管委會研究是否因為建物結構而造成他那一戶的隔音過差,單純的把問題歸因於一個倒楣住在他家樓上的鄰居,只是把問題更加擴大而已。
很多人一聽到談判,都誤以為談判不過是一種靠著說話服人的技術。事實上,談判的目的在於解決問題,一個好的談判者,應該是能想出夠多的好方法來解決問題,而不是像九品芝麻官中的周星馳一樣靠著一張利嘴就能解決問題。事實上,就以我的這位鄰居來說,他太太的牙尖嘴利真的讓我也覺得相當厲害啊,可是他們不找方法來解決自己的問題,還真以為對著鄰居找麻煩就能解決他們的問題,難怪問題一直無解啊!而且,就像反年改團體認為讓政府付出代價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一樣,輕易挑釁和激怒我的下場,就是上法庭等著挨告而已。
在和他們對談的過程中,我感到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對話,是當我質問他們說,我還在念小學的女兒因為他們這種無理的舉動而多次被驚醒、她人還要無辜的站在門邊看大人爭論時,我樓下的鄰居自己也有小孩,難道不覺得會羞愧而應該另找時間好好的談嗎?鄰居理直氣壯的回覆說,「都是你那麼大聲,你才會吵醒自己的小孩啦!」像這種彷彿把「活該」兩個字大大寫在臉上的說法,真讓我覺得感嘆了。我真不曉得這樣的人單純只是想找架吵、還是真的是邏輯不夠好;你不莫名的上門來挑釁,我會聲音大起來對罵嗎?這種倒因為果的觀念,加上認為自己的權利可以凌駕任何其他人權利的偏執,其實正發生在我們社會的每個角落。
世大運風波的繼續延燒,到了我今天終於回國之際,已經演變成市長柯P和一位網友之間的筆戰了。在我的臉書好友中,不乏有人說柯P此舉格局不夠高、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罵人「王八蛋」之類的說法;我能理解這些好友講的意思,但且讓我用一種甘冒大不韙的角度來表達我的觀點:我自己也是一個格局不夠大的人,我也會在不同的場合罵出「王八蛋」這三個字。就拿我前面舉的另一個例子來說,難不成我改用「沒有同理心」這種文謅謅的說法,就會比認為某些不特定對象「無恥」來得好的多嗎?是啦,前者可能真的比較有格調,也比較能避免一些法律上的爭議,但光講對方「沒有同理心」100遍,真的就能遏制對方的這種不當行為嗎?即使就法條中的誹謗來說,我相信使用足以損及他人名譽的不實指控,對他人造成的影響也明顯大於幾句髒話,但我們的社會反而對髒話要窮追猛打,對謊言卻視而不見,這樣的現象真的是我們想要的嗎?
法律只是一個法治社會的最後防線,但凡事都只能靠合法和非法來界定是否應該時,這樣的社會秩序之混亂實在到了令人擔心的地步了。我也不覺得柯文哲作為一位台北市長應該出口成髒、尤其更不應該對一位無名網民這樣回應,但當他那一句「你和那些反年改團體」的留言獲得近50萬個讚時,這代表「王八蛋」三個字應該就地合法了嗎?其實並不是,但那代表有許多人對世大運的風波需要情緒上的一個出口,而且也對反年改團體這樣的做法覺得反感。回到我們最前面的「爭取更多人的理解和認同」 反年改團體真的覺得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了嗎?
我在今天看到另外一則新聞,對許多人來說或許過目即忘而毫不重要,但在我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震撼。一位男子想要帶著自己不足齡的小孩進電影院看一部並非普遍級的片子,在售票員幾番解釋而堅持不讓對方買票的情況下,那位男子惱羞成怒的就拿鐵盤丟人。是啊,你可以上法院去提告他,但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神之後,肇事者只要說自己是一時氣憤而不斷道歉,應該不是緩起訴、就是付點罰金或賠償了事了吧。但是,若是任何當事人在類似被砸傷的情況下罵出一聲「王八蛋」或更嚴重的三字經,搞不好對方會以戰逼和的反告你公然侮辱。就法律來說,也許真的雙方都會被依法論處;但這真的是一個我們要的社會嗎?我們該學的是如何在自己理虧的情況下、還能誘迫對方觸法?還是該學我們如何在對方如何挑釁或造成人身的侮辱或傷害時,我們還能不動如山的連「王八蛋」這三個字都不會出口?
我好希望我們能多看一些世大運的精彩比賽,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跟這些無助於社會進步的人周旋。我好希望能多看到一些像郭婞淳打破世界紀錄的畫面,以及來自不同國家傑出選手的競技。我們無法冀望世界就此一片美好,但我們起碼可以設法讓我們所在的這塊土地更好。當我們連讓世界看見台灣的這樣一個機會都可以傷害時,滿心只想著國家最好能無止盡的憑空付出每一塊錢給自己,我不覺得這樣的想法是無恥至極,我只覺得這樣的想法是異想天開。
希望我們能多一些願意做實事的人,也希望能有更多人願意相信,尊重別人的權利,起碼和爭取自己的權利同樣重要。
參考連結之一:從一場成功的世大運,來看我們如何面對職場中的爭功諉過
延伸閱讀之一:《劣勢談判:從巨人手裡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小蝦米也能扳倒大鯨魚的談判精奧義
延伸閱讀之二:談判時面對衝突的三不原則
延伸閱讀之三:我的搭機體驗──衝突管理,不是為了避免衝突,而是藉由處理衝突而讓世界更好
延伸閱讀之四:記者可以為我們做些什麼?看完《驚爆焦點》,你會很訝異,好的記者可以讓世界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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