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
以《水底情深》勇奪奧斯卡最佳導演及最佳影片的吉勒摩戴托羅，最新作品《夜路》（Nightmare Alley）最近上映了。從《地獄怪客》、《羊男的迷宮》到《環太平洋》，我無比喜歡吉勒摩戴托羅這位風格強烈的導演，而《夜路》又是一部應該會深受奧斯卡青睞的電影，也讓我看得大呼過癮。然而，從主題意識到隱含意涵，《夜路》可以說是暗黑到不能再更暗黑了，真讓我覺得，片商把它包裝成春節賀歲大片真的會奏效嗎？
雖然不確定在春節檔是否會奏效，但《夜路》的其中一項賣點，其實是一群在演技上驚人的黃金陣容，幾位演員合計起來被提名奧斯卡的次數幾乎可以說是不計其數的多，而且他們不只是來過個場而已，無論戲份多寡，他們在《夜路》中都有精彩發揮：三部被提名奧斯卡影帝的布萊德利庫柏，飾演本片的男主角史坦，他迷人深邃的藍眼睛，完美詮釋了片中會有那麼多人為他癡迷；奧斯卡影后凱特布蘭琪，飾演蛇蠍美人莉莉，之前也曾以《龍紋身的女孩》被提名奧斯卡影后的魯妮瑪拉，則飾演深愛史坦的莫莉，再加上也是演技派的東妮克莉蒂飾演的算命師季娜，讓史坦周旋在這三個女人之間，逐漸迷失到無法自拔。假如你看過《蜘蛛人：無家日》，除了三代同堂的蜘蛛人之外，一定也會對重新回歸的綠惡魔印象深刻，而飾演綠惡魔的威廉達佛，在本片則飾演馬戲團主人克連；另一個演技好到讓人一下子看不出是他本人的，則是導演吉勒摩戴托羅的老班底理察傑金斯，他飾演的是大亨伊薩。另外一個在片中出現的老班底，則是《地獄怪客》的朗帕爾曼，再加上傳授史坦讀心術技巧的大衛史崔森，我甚至還沒提到戲份相較之下不多、但也拿過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瑪麗史汀柏格呢，真的很難想像，如何在同一部片中，看到那麼多硬底子的演員互飆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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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上一次被搬上大銀幕時是1947年，當時在台灣被翻譯成《玉面情魔》，片名描寫的當然是史坦這個謀財騙色的帥哥角色。電影其實是根據一本同名小說改編而來，描述的是1940年代的美國。導演吉勒摩戴托羅也根據同一本小說改編成這版的《夜路》，一方面要呈現出舊日老片的那種氛圍及情懷，但再方面卻又賦予了整部片子更完整的詮釋、及更多的張力。我不認為這是部人人都會喜歡的電影，但我認為這卻是一部很用心的改編，因為要創作出一個全新故事或許還比較容易，但要同中求異呈現出《夜路》這個之前已經被搬上過大銀幕的故事，既要拍出吉勒摩戴托羅的風格、但又要有那個年代小說的原味，是件困難而未必討喜的任務，但我很慶幸自己有機會能看到這部傑作，因為就算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習慣，但起碼我自己看得很過癮。不僅有值得一看的故事、有讓人驚嘆的演技展現，就連對片中許多細節的注重和呈現，都讓人覺得嘆為觀止，很期待它會在接下來的奧斯卡大放異彩。
1. 看透一切的假象：在《夜路》中，身無分文的史坦，為了糊口飯吃，加上了路過的馬戲團，因為正經工作只怕沒有他的份。
然而，這個馬戲團，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差不多，但只怕沒有休傑克曼的《大娛樂家》那麼歡樂。史坦一開始只是個做體力活的雜工，後來勾搭上了算命師季娜，發現她和她老公有套相互搭配的詐術，可以用來謊稱自己有讀心術；史坦博取他們夫妻倆的信任後，再搭配自己出色的觀察力和直覺，把這套偽讀心術的技巧都學會了。史坦也愛上了馬戲團的另一個女孩莫莉，靠著自己帥氣的外表和滿口山盟海誓，說服了莫莉與他一起出走，並且成為之後表演讀心術的搭檔。
後來，史坦果然把自己包裝成讀心術大師，在許多冠蓋雲集的秀場進行表演。深愛著他的莫莉也以助手的身份全力配合，為了他倆的未來而共同努力打拚。只是無論她多麼認真，她的表現還是不讓史坦滿意。
有了比以往更加豐碩的收入和更響亮的名聲，但史坦還是不滿足。他發現，藉著人們相信他可以「讀心」的能力，他甚至可以謊稱自己能夠通靈，讓觀眾藉由自己似是而非的唬爛技巧，以為自己能夠逝去的親人溝通，讓自己得到心靈上的慰藉。而靠著這個招數，他更能靠著詐騙賺來更多的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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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史坦遇上來秀場踢館的心理醫生莉莉，他在對方的挑釁下驚險過關，但他卻能嗅出對方身上同類的氣味，知道對方其實也在搞和自己類似的把戲，設法從那些有錢人身上噱鋃。史坦誤以為自己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就連城府更深的莉莉也不例外。靠著莉莉的協助，史坦誤以為自己能從更有錢的人身上騙取更大的財富，直到他遇到了背景也不單純的大亨伊薩。即使莉莉早就警告他，萬一伊薩發現史坦是騙子，他接下來面臨的就是殺身之禍，史坦依然執迷不悟的選擇鋌而走險。經過一番波折之後，史坦還是功虧一簣，當他想要逃亡時，這才發現，原來他以為和自己有夥伴情誼和相互信任的莉莉，遠遠不如他想像的可以被掌控。設圈套騙人的史坦，終於也陷入了別人的圈套。
萬一沒看電影、只看上面這段文字敘述，你或許會想，這有什麼好曲折離奇的？人吃人的故事即使在真實世界中也屢見不鮮啊！但也正因為如此，吉勒摩戴托羅選在此時重拍《夜路》才更顯得可貴。當你覺得那是個在1940年代的美國低下階層所發生的故事時，其實這樣的故事在今日的任何階層及環境中都處處可見。就拿現在各式各樣割韭菜的把戲來說吧，當大家都在笑那些因為不對稱資訊而被割的韭菜時，你我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也是別人眼中待割的韭菜？愈是覺得自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而不至於成為韭菜者，實際上更可能是有心者眼中的待宰肥羊。關鍵其實從來不在於你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而不會上當受騙，因為光是你這種想法，可能就已經註定會上當受騙；片中有權有勢的大亨伊薩是如此，自以為自己能看透一切的史坦也是如此。
就拿割韭菜這件事情來說好了，韭菜真的指的是那些容易被忽悠的底層民眾嗎？其實重點不在於誰是韭菜而誰不是，而在於割韭菜這種靠著優勢地位及訊息差異去剝削他人的行為。我無意用善惡二元論來評斷這種行為，但我必須要說，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處心積慮的在研究如何割韭菜的技巧，你說他們是詐騙也好、是投機也罷，但他們可是花了相當多心力在研究如何讓他人上鉤這件事；反過來說，你有花同等心力來研究不讓自己吃虧上當的能力嗎？別說你可能沒有了，我想多數人應該都沒有這等功力，因為多數人光研究如何把正經事做好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時間去研究被人詐騙的防身技？因此，想要不吃虧上當的第一件事，或許就是先承認自己有可能會上當受騙，而不是先沒來由的假定自己絕不會上當受騙，這樣才能隨時提高警覺性。
提高警覺性有多重要？我自己是個在日本新宿都遇過扒竊集團趁我帶著小孩過馬路時一把把我的錢包扒走、但我當場反抓住其中一個扒竊者的手那種人，雖然當時的場面很驚險，因為人在異鄉、而對方的同夥都出現了，但我最後還是把錢包和裡面所有的錢都拿了回來，但就在廿年前，我卻也在台灣遇過，要在一個晚上去郵局的ATM領錢時，當時一發覺有人一前一後刻意要與我擦身而過時、就隱隱覺得不對，但即使我伸手按住自己在口袋中的金融卡，居然還是當場讓卡片不翼而飛，而那時的我甚至來不及把可疑的人攔下，只好第一時間趕快去掛失。之所以提起這段聽起來還蠻蠢的經驗，就是想提醒大家，想要從你身上搞錢的人還可能真的有兩把刷子，否則他們也都不用出來混了。而想要避免損失的方法，不是認為自己心正意誠就行，而是再小心也不為過的態度；小心謹慎就一定不會上當嗎？其實不是，而是當你比其他人都更小心謹慎時，各式各樣的詐騙集團就可能會去找其他更有機會得手的目標，而你就相對性的安全。
回到主角史坦身上，他最後的下場悲慘無比，但我不覺得那是惡有惡報的警世寓言而已，因為鮮少有人會認為自己是壞蛋，而多半會像史坦一樣，給自己一個合理化本身行為的藉口。就像許多廣收信徒供奉的團體一樣，你以為他們鐵定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嗎？或許他們就像史坦一樣，認為自己帶給別人心靈的寄託和慰藉可是種無上功德呢？反正別人的錢用在自己身上也得不到心安，那轉給自己用又有什麼不對呢？再說那些開公司想賺大錢的人，真的有那麼多人從一開始就想靠著賣黑心商品謀生嗎？其實未必；但當接下來公司經營面臨壓力，又或者中間一不小心所謂的「品管不嚴」，接下來什麼黑心原料、不實廣告、或一坑十十坑百的經營手法都出現了。假如到最後我們還是個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社會，每個人在乎的只有事業有成後的光鮮亮麗及日進斗金，反正失手了大不了就是鋃鐺入獄而已、搞不好有朝一日還是能東山再起，你怎麼能期待大家想要穩當的做正經生意？當沽名釣譽的人反而更加有名、生財有術的人也無人在意對方的財富是否取之有道，這個社會就會愈來愈充滿一個又一個的騙子，而且這些騙子好像還不乏有人前仆後繼地與他們合作呢。
我不是自命清高，但我卻很能承認自己不懂得如何滾雪球式的搞錢這個事實，而我同時也不希望看到我們的社會一直都有騙子橫行，所以容我提醒許多自以為自己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的朋友，當你想要讓自己登峰造極之際，請不要犯了和布萊德利庫柏飾演的史坦相同的錯誤：(1) 和所有正經投資也相同的原理，那就是預期報酬愈大，風險愈大，不要誤以為這個世界上真有一本萬利而又風險小到自己可以承受的標的；無須泛道德化或講什麼大道理，但承受風險的能力，是你在做出許多人生選擇前得先好好思量的。(2) 許多人以為自己畢生在累積的，是進場玩一把的能力，但其實你也該讓自己備妥退場的能力，然後才該進場去玩。這裡指的不見得只有走偏門的能力，而是做任何人生選擇都一樣。舉例來說，你或許花了生涯的前十年去累積了如何提案簡報、企劃設計、和推廣行銷的能力，這些能力當然都很重要，而且假如做的夠頂尖的話，你搞不好會因此順風順水的在跨國企業中順利做到高階主管的位置，有著令人艷羨的職場發展；然而，假定環境變遷、又或者你自己大膽的做出了不一樣的職涯選擇，有朝一日當你需要的是截然不同的技能包時，你確定自己做得來嗎？
更具體一點來說，假如你一輩子都在大型企業服務，凡事都交代給其他部門、或發包給外部廠商就好，有天當你沒錢也沒人可用時，你自己一手搞定的能力有多少？這是我經常問自己的問題，也是每個人都該在日子平穩時都該問問自己的問題。
我就有一位朋友，剛跳槽去一家公司當總經理，一開始很風光，沒想到才不到一年，公司就倒了、老闆也跑路了，留下他面對一堆債主上門、還有一堆員工當著他的面要公司欠他們的薪水，你說他該怎麼辦？光是喊自己也是打工仔是沒有用的，畢竟他也算是資方的一員；於是他在無奈中鍛鍊出自己從未認為自己具備的能力，那就是挨家挨戶地把公司的存貨、設備、和廠房變賣，中間少不得還有如何與老闆的代表取得相關權限、以及設法拖住債主和債權銀行的能力，否則他其實沒有加入員工自救會的權利，處理不好的話，搞不好會因為一份工作而被人大卸八塊也說不一定。
(3) 從《夜路》中的史坦得到的另一個教訓，就是我們每個人自小都耳熟能詳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史坦自以為自己和莉莉臭味相投，甚至在她的逐步引導下卸下了心防。不懂得相信別人，自己會是寂寞的；但自以為自己能夠相信任何一個人，卻可能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沒有人是自己人，你本來就應該自己小心謹慎，而不是把命運寄託在他人之手；也沒有人會是局外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立場、及目的，當你疏忽了這一點，你可能就會一步錯、步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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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叔本華寫了本書在講詭辯技巧一樣，他的初衷是希望大家都用這些詭辯技巧來為自己牟利嗎？其實並不是。叔本華的重點在於，當你懂得更多詭辯技巧，你就不會因為任何對手運用了這些詭辯技巧、而讓自己因而栽了跟頭。同樣的道理，假如你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矇騙你、修理你、和設陷阱讓你跳，你或許不該輕易涉足那些自己無法掌控的領域，因為當你遇到這些人時，你可能就無法自保；反過來說，你不只該懂得正道要如何走，你還得去設想，萬一別人要用邪門歪道的手段來打擊你時，到底對方會採用哪些手段？純真和蠢其實只有一線之隔，當你學會了許多你認為是旁門左道的手法，你未必會因為那些手法本身而變成一個壞人，但你卻可能會讓壞人更不會在你身上打歪主意，因為對方會投鼠忌器的認為你會和他做出一樣的事。
2. 看看鏡子中的自己：或許有些人會把《夜路》看過就算，覺得總之這樣的劇情其實不難看懂，但即使吉勒摩戴托羅已經算是個相對來說比較迎合大眾口味的導演（我指的是相較於先後也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的他的兩位同鄉好友，艾方索柯朗和阿利安卓岡札雷伊納利圖來說，前者的代表作是《地心引力》和《羅馬》，後者的代表作是《鳥人》和《神鬼獵人》），《夜路》也充滿了許多隱喻。兩個在鏡頭中比較明顯的象徵，分別是眼睛和鏡子。在追捕馬戲團脫逃的怪胎一幕中，當時剛加入馬戲團的史坦進入了一個迷宮式的鬼屋，其中一幕就出現了許多眼睛，而下一幕則讓史坦看了一面鏡子，上面還寫著：「罪人，看看你自己」（Take a look at yourself, sinner）。史坦當時不以為意的就這樣經過了，其實那正代表他其實還不懂正視自己內心的重要及必須，而不斷忽視正視自己內在的結果，就讓他走向了結局的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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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每個人來說，時時看看鏡中的自己，都是件重要的功課。有些人對別人怎麼看自己渾然不覺，還有些人則是太在意別人如何看待自己，但卻不願也不敢看看自己真正的樣子。
史坦無法承受那個渴望被父親認同、卻又對他無比懷恨的自己，更不願去回想自己不願承擔的過去。他總認為，當自己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家財萬貫時，就能讓自己得到更高程度的滿足，也就再也不用面對自己過去的不堪了。而當自己對這種出路的執著愈深，自己也就愈不用其極的想達到這個目標，最後其實更可能會讓自己跌落更無路可逃的深淵。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我認為不如說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出選擇，但你的選擇即可能也會決定你接下來的命運；假如你任由自己的性格、欲念、甚至不過是一時的直覺去做出選擇，你所面對的當然就只會是運氣成分居多的所謂「命運」而已。
我小時候最喜歡的電影之一，就是吳宇森的《英雄本色》。片中狄龍飾演的豪哥問周潤發飾演的小馬說，「你相信有神嗎？」小馬放蕩不羈的回答，「信，我就是神。神也是人來的，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就是神。」就某種程度來說，我認同小馬的說法，更羨慕小馬哥的片中形象：能屈能伸、不顧一切、永遠相信自己的信念，而且連死都在所不惜的捍衛自己心中的道義。
當我們不願意了解真正的自己，若有人來踐踏我們的尊嚴時，我們又拿什麼來捍衛自己的自尊？只能哭喊抗議別人沒有權利這樣做嗎？還是我們能拿出什麼辦法，能讓別人不至於踏在我們的頭上？
金錢、權位、名聲、甚至許多人苦心經營的自身形象和人設，真的能定義你這個人？甚至能為你帶來更多尊嚴？別傻了，你以為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當你遇到比你錢更多的對手時，你該怎麼辦？趴下來任對方糟蹋嗎？也就是說，當你汲汲營營的追尋以上一個或多個你認為能讓自己更有權勢的工具時，你其實無意間自己也認同了一點，那就是有錢或有勢的人就更了不起；我也不知道這種想法對或不對，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會有比我們更有錢或更有勢的人，而我卻一點都不想任人踐踏。
對我來說，有兩件事情更基本且更重要。一件是我能不能心悅誠服地接受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人，另一件則是我懂不懂得珍視這個世界上對我真正重要的那些人事物。
就第一件事來說，我後來發現，認清楚自己的弱點、脆弱、及不堪，或許比告訴自己有多能幹更為重要。我寫部落格已經七年了，當初我一直很不想寫，完全不知道寫那麼多要幹嘛，但一位好友苦苦相勸、勸到我連拒絕他都拒絕煩了，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始動筆，後來收穫卻比我自己想像的多。所謂收穫，並不是自己的文章能讓多少人更認識我，而是能讓自己更認識自己、也更得到抒發。
在我人生的前半場，我在許多不同企業及不同國家闖蕩，總是不認輸的寫下許多戰績，也為我獲得許多實質上的好處。那時的我認為，從什麼都不會、到沒什麼難得倒我，自己真的很得意啊！不時還會以為，自己終於達到自己人生的高峰了呢；但不知何故，卻還是會覺得空虛、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目標而奮鬥。一開始只是為了填飽肚子，但填飽肚子並能養家活口 後呢？我不知道下一步的目標是什麼，只知道不斷的向前衝。
換了人生跑道，讓自己慢下來，也開始寫起部落格。你看到的一篇篇文章，表面上或許都是不同的題材，但一字一句之間，卻充滿了我對自己人生的許多省思。
在過往，我很害怕自己的一些脆弱和不堪的過去讓別人發現。到了現在，我發現寫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或許還真有人會用這些事情打擊我或看輕我，但人生不是本來就關關難過關關過嗎？就算我自己不寫出來，也不見得會改變有些人就是會設法打壓、誤解、或甚至誣陷我的現象啊！所以我選擇分享與否，並不會改變那些問題，但卻會讓我多了一個管道來認清我自己。承認自己有缺點並不可恥，承認自己犯過錯更不可恥。誰不會犯錯？誰又沒犯過錯？我後來發現，與其花時間或精神去掩飾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不如把那個時間或精神去找出讓自己不再犯錯的方法還更實際，而要這樣做的起點，就是先認清楚自己曾經犯過哪些錯誤開始，而且不再讓自己設法合理化自己的過錯。
片中另一個我見猶憐的角色，是始終愛著史坦、最後卻選擇離開的莫莉。莫莉最後發現，自己願意為了史坦付出所有，但她的最好對史坦來說、似乎永遠都不夠，所以她最後只好選擇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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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坦直到最後才看清了自己，但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其實對他而言、或者對我們許多人而言，更重要的其實是有人真正愛著自己，而且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愛著對方。但當對方若發現，自己的最好卻對另一半而言永遠都還不夠好，他會不會心碎？我們或許無法給自己心愛的人世上所有榮華富貴和最頂級的享受，但我們起碼可以用自己的愛和關懷，讓對方免於心碎和絕望。連這點都做不到，無須怪罪命運、也無須怪罪自己時運不濟，而只是願意去做和不願意的問題。
3. 現實世界其實也是一個馬戲團：前面提到，片中出現許多眼睛和鏡子的象徵，而眼睛代表什麼呢？就像片中的馬戲團一樣，充滿許多騙人的把戲，為了就是要觀眾願意掏出錢買單。但觀眾真的那麼無知、又或者那麼殘忍嗎？其實冷眼看戲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也甘心被騙，因為想讓自己得到被娛樂的效果，所以不願多想一想、也不願拆破那顯而易見的騙局。
可怕的是，現實世界中的許多人，其實和片中的馬戲團觀眾在心態上也相去無幾，他們並不是沒有判斷的能力，而是擔心眼前還過得去的生活像泡沫一樣一戳就破，所以姑且對一切眼前的狀況都刻意忽視背後的現實，用將就當作一種解脫。用我們台灣常見的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刻意追求一些小確幸來滿足眼前的生活。《夜路》中的莉莉一席話說得最是透徹：「你並沒有愚弄別人，是他們自己愚弄了自己」（You don’t fool people. They fool themselves）
希望接下來的這些陳述並不會暴雷的影響大家去看這部好片的興致，因為同樣的劇情設定在1947年版的《玉面情魔》也是相同的，而我也是在看新版《夜路》前就已經知道，但卻完全不會影響新版給我的震撼：馬戲團的其中一項表演，是讓一個看似像人的怪胎，現場活活咬死一隻雞、好像他是個未經開化的野蠻人一般；於是史坦問馬戲團班主，去哪找來這樣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胎，而且不但願意做出這麼噁心的表演，而且平常還被關在鐵籠中不見天日？飾演馬戲團班主的威廉達佛得意的透露他的秘訣：去找一個窮途潦倒的醉漢，用摻了藥的酒說服他加入馬戲團打雜，漸漸讓他因而上癮；到了他而無法脫離藥物的控制後，跟他說自己找到了個真正的怪胎、而且要取代他的工作，對方就會苦苦哀求，並且說自己什麼都願意做，接著他們就會得到一個真正的怪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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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段，我相信你會和我一樣，感受到無比的哀痛、殘酷、和噁心，但就像導演吉勒摩戴托羅自己受訪時說的，這部片象徵的就是美國夢的相反。其實，何止美國？類似的場景在世界各地都不斷上演啊！為了獲取廉價的勞力、為了讓顧客上門，許多人無所不用其極的用各種毫不合理、也毫不人道的方法，讓許多只求一碗飯吃的人上鉤，而且漸漸迫誘他們什麼工作都願意做、什麼條件都願意接受。這是人類的悲哀，但我們假如只寄望法律、政府或任何其他人去撥亂反正，其實整個世界都不可能會變好，因為真正會產生作用的，是我們每個人都不坐視這樣的情況發生，我們每個人都能從自己做起，去停止這樣的不公不義，這個世界才有機會變得更美好。也就是說，光是會在鍵盤上侃侃而談一堆大道理沒用，你我起碼願意從自己做起，去抵制那些剝削不同對象的企業、團體或甚至國家，我們才會有一絲希望，否則都只是空談，而且當所有待宰羔羊都被宰完了之後，選擇默默不作聲的我們就可能是下個被剝削的對象，而你我到時候要期待誰來幫我們發聲？
寫到這裡，你應該也猜到史坦的下場是什麼了。在逃避追捕而走投無路許久之後，窮困潦倒的史坦遇到了另一個馬戲團，而本來滴酒不沾而還算有點自制力的他，因為之前被莉莉迷惑也染上了酒癮，而他最後就此成為了另一個馬戲團的怪胎，過著比死還慘的非人生活。
《夜路》不是一部讓人看了會愉快的電影，但我還是希望有更多人能看到這部電影，不只是因為它是一部導演與許多一流演員的精心傑作，而是當我們更透徹地看到這世上的殘酷與苦痛，或許我們就能讓自己更加遠離那些製造出這些殘酷苦痛的陷阱。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但若這個世上滿滿都是充滿陷阱的夜路，我們只會更加危險。讓我們一起減少這世上的夜路，這個世界就不會變得惡鬼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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