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參加過【一談就贏】的朋友，在FB上推薦《師聲對決》這部不是有太多人聽過的片子。我感到很有興趣，但當時的行程太滿，原本就要錯過了，沒想到同事好貼心，硬是找出當時只剩兩家電影院有在放映的場次、而且正好卡進我有個零星空檔的一個上午，讓我沒有理由拒絕去看這部電影。電影剛放映時，我還心裡犯嘀咕：自己已經那麼忙了，為什麼還要擠出時間去看這部電影？沒想到，看完這部法國片後，我不但覺得通體舒暢，而且當場立即記下片中許多要點，而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做過了。
內拉是位剛考上巴黎知名大學的阿拉伯裔女生，她在入學的第一天，由於進課堂時遲到了，當場被已經開始上課的教授皮耶叫住，皮耶教授接下來當眾指責內拉，不但說她衣著邋遢、回話輕率，而且還出現了類似種族歧視的字眼。現場是一個上百人的大教室，許多學生不但現場抗議教授的說法，而且還拿手機錄了下來。
之後，那段影片隨即被放上網路，對教授涉及種族歧視的批判排山倒海而來。皮耶教授為了保住教職，接受校長半強迫的建議，訓練內拉去參加一般被認為是所謂「上等菁英」才會參加的全國辯論大賽。互不喜歡的師生兩人，接下來就要並肩接受一場勝算微乎其微的挑戰……。
1. 關於衣著：其實，不只皮耶教授，內拉在踏進校門那一刻，所有學生中也唯獨只有她被攔下來，警衛要檢查她的學生證之後才放行，而那個警衛自己也是屬於少數族裔的黑人。
當然，並非黑人就不會歧視其他少數族裔，阿拉伯裔的內拉當然在外貌上就讓她會容易被視為非我族類，但一頭亂髮加上顯然和多數學生不同的衣著，卻讓她更容易引人側目。
是的，我瞭解那種可能就是因為出身貧窮、所以根本買不起像樣衣服的窘態，因為我自己小時候也是那種一雙球鞋穿到壞了為止、只有每年新年時才能添一件新外套的孩子。但內拉的少數族裔出身、和她並不寬裕的家境可能互為因果，這也就是內拉從小就希望努力讀書的原因，因為她不想要讓這種撕不去的標籤和並不寬裕的經濟狀況陷入無限輪迴，她想要靠著自己的努力，讓別人不再輕視她，也讓自己能夠過著不一樣的人生。
但是，你應該先成功了、再來改善自己的衣著和談吐，還是你應該先從衣著及談吐起改變自己，然後再抓緊邁向成功的機會？
在【一談就贏】的課程中，我們從進階班起就會要求大家著正式商務的打扮來上課。所幸，到目前為止，我都還沒遇過那種「我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你憑什麼管我穿什麼來上課？」的學員。
我從未完整說明過自己這樣做的想法，但在看完《師聲對決》後，我很高興藉著這個機會向那些參加【一談就贏】進階班和高階班的朋友說明：
首先，即使他們之中並非每個人都會去進行商務談判，但我希望看到他們知道什麼是正式商務談判常見的裝扮。
其次，我也看的出來，他們之中的有些人並不習慣穿西裝打領帶之類的裝扮，但我正是要藉這個機會訓練他們，如何在平常不習慣的穿著打扮之下，依然能夠自在從容的表現。
最後，衣著能夠提升一個人的自信。以男士來說，並非每個場合都需要穿西裝打領帶不可，但假如大家都穿西裝打領帶時，你若只是穿著business casual的Polo衫和卡其褲，你就容易自慚形穢；相反的，當你能夠從衣著起就融入周遭人、甚至讓別人覺得你比多數人都還打扮的莊重，對方起碼不會從第一眼就小看你。
我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文字媒體服務，那時去跑記者會時，很多老資格的記者甚至穿著T恤和短褲就去採訪，打扮的甚至比我們去溪邊玩水還輕鬆；我自己呢？初出茅廬的我，雖然一身掩不住的菜味，但我總是穿了西裝並打好領帶才敢出門。對我來說，雖然當時只穿得起大特價時買的西裝、以及地攤那種三件1000元的襯衫，但我還是覺得這樣比較安心，因為起碼可以讓採訪對象感受到我對他的尊重。說也奇怪，從那時候開始，一直橫跨了我整個職業生涯，我的西裝就絕少再在工作場合時脫下來過，因為當了高階主管後，我更必須維持西裝革履的形象。
記得還在當記者時，我後來升為一個小主管，有次帶個剛進公司的年輕女同仁去採訪時，她穿著一雙會露出腳趾和腳跟的高跟鞋。我當場希望她去換雙鞋，但她不解的反問說，「這雙涼鞋明明就很好看啊！」說實話，我自己在時尚方面的眼光雖然未必夠好，但我也知道那雙高跟涼鞋可能真的在當時很流行；然而，我們每天去會面採訪的對象，可能都是張忠謀、施振榮之流的知名企業家，我寧可保守一點，不管對方的想法是新潮或是老派，總之就先穿個多數人可能甚至覺得千篇一律、但起碼不會覺得突兀失禮的打扮。
當《師聲對決》中的內拉參加第一場辯論時，題目也正好有關衣著。對方刻意嘲諷看起來就出身寒微的內拉，就算穿上和大家一樣的正式打扮，也難以和他們這些自小含著金湯匙出世的人相提並論。像這種侮辱而帶有歧視意味的冷嘲熱諷，我相信多數人聽到都無法接受，而對手也果然因此而被判失格、內拉也因此晉級下一輪。但老實說，情緒被影響的內拉表現並不好，甚至還當場爆氣。她並不該因為血統或家境就被歧視，但我們應該就因此而縱容自己情緒暴走嗎？我自己年輕時也有不只一次的經驗，無論我有多無辜、甚至我根本認為自己是對的，但只要到後頭情緒一失控，自己就跳到黃河都洗不清，因為人人都會自我生氣的那一刻起，認為我鐵定是錯的。
我能做什麼？我不能改變這個社會的多數人，我只能設法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及設法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得體而自信，包括衣著在內。無論衣著、外貌、或是顯露於外的情緒，這些或許都是外在的表象，但我們卻不能迴避外在世界的確就是會拿這些來論斷我們的事實，而不是每個人都有必要、或夠好心，來探究我們的內在到底是不是個好人。
我太太和女兒經常都笑我，衣服上不過多了個線頭或是小小的汙點，我出門前若是發現、一定會馬上換掉，而她們認為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也不會有人在乎。但我卻始終記得，我小時候只能穿著那種已經出現裂縫或破洞的外套，自己假裝沒發現、心裡卻很糗的那種感覺。
當時的我沒有選擇，因為我只有那件比較破舊的外套、以及另外兩件更破舊或更不合身的外套；但是，我相信我的命運可以憑著自己的努力改變，從那以後，我花了一輩子去學習並磨練如何在對手擁有壓倒性資源和優勢時還能與其分庭抗禮，而且讓自己寫下一個又一個別人就是做不到的成功紀錄。我再也不用假裝自己很有自信，因為我可以用一點一滴的努力和對方完全無法企及的精細準備，贏得人生中一場又一場的談判。
當我在片尾看到，已經如願以償成為律師的內拉，面對囂張而對她不屑一顧的小混混當事人，用堅定而對方難以拒絕的語氣，一步步的指導對方該怎麼穿、該站成什麼姿勢、及該怎麼講話，我心中的感動很難用筆墨來形容；因為電影中的內拉從一開始的抗拒及排斥，變成完全瞭解該如何運用從衣著到話語來贏得他人尊重的專業人士，那種蛻變和成長，正是我自己不但嚮往、而且也希望帶給大家的。衣著本身不會帶來成功，但我們可以從包括衣著在內的每一點小地方都不放過的來追求讓自己更好的機會，那種事無鉅細都全力以赴的態度，才是成功的關鍵。
2. 關於技法：在我還沒看這部片子之前，我對《師聲對決》其實是有些抗拒的。理由很簡單，劇情的主軸和辯論有關，但我經常向大家強調，談判和辯論不同。
可別以為我不懂辯論。我從學生時期就接受辯論訓練，而且參賽成績都很不錯。然而，談判是要在雙方都能接受的狀況下解決問題，而就算對方被你駁倒、或是他的論述被你擊潰，都不代表問題真能解決。也就是說，你可能很擅長辯論，但那通常不代表你必定很會談判。
【一談就贏】從來就不是一個很強調技法的課程，並不是我們不教技法，而是我們反而從思維觀念的調整做起，而許多學員在實務上的成功，證明觀念的正確遠比懂得許多談判技巧來得更重要也更有效。
在《師聲對決》中，就皮耶教授指導內拉的實際內容來說，他主要是拿叔本華的詭辯38招來教內拉如何運用在辯論上。我不得不說，雖然你不能單靠詭辯來贏得談判，但在某些談判場合中，你若通曉叔本華這結合了哲學、心理學、修辭、及邏輯的這38招，你的確可以讓自己口袋中的應變之術豐富許多。叔本華寫這本書的動機雖然眾說紛紜，但我認為，他其實不是要教所有人都拿這套詭辯術來為人處事，而反過來是讓讀者更能不被一般人藉著詭辯而語塞；懂得對方如何攻擊之道，才能讓自己做好防禦。
若是從這個角度來看，學習這38招就會對一個談判者也有所助益。因為連我也不得不承認，雖然我自己完全不認為談判等同辯論、我甚至不認為道理十足就一定可以在談判桌上大殺四方，但我的確曾經在談判中遇過很多把談判當成辯論、甚至企圖用詭辯技法把我駁倒的對手。所以，如果你想更能預判一個詭辯型的對手會如何出招，叔本華這38招倒是值得一讀。
舉例來說，第13招的兩害相權取其輕，就叔本華的書中來說，指的是將自己的論點與另一個明顯是錯的極端論點來相對比，讓對方覺得如果不接受那個極端的論點，就只能接受你的論點；這招其實變化起來的運用相當有效起可怕，但我們其實早在這個部落格中的不同文章就介紹過類似概念，例如這篇文章（連結點此）提到的「笨蛋二選一」。而如何對抗「笨蛋二選一」呢？我們也在《復仇者聯盟3》那一篇中（前文見此）說明解法：讓己方預先準備好第三或更多選項。
我不會在這篇文章中逐一分析38招是什麼、實務上該如何運用、以及面對每一招時該如何因應，因為若是真要寫的話，只怕用原文的兩倍篇幅寫一整本書都寫不完。不過，針對片中示範過的最後一招，也就是人身攻擊，我覺得片中為了劇情走向而演出的段子不是很貼切，所以我特別利用這裡來補充說明。
所謂人身攻擊，為的是激怒對方，所以謾罵是無用的，而必須要更個人並更有針對性。舉例來說，當你在公司與一些搶資源的同事爭鋒相對時，萬一你只會「趕羚羊」之類的髒話連篇，恐怕只會讓自己更失去風度或立場，對方反而可能笑嘻嘻地來面對你的勃然大怒；相較之下，萬一你是刻意用沉重口吻、但字句內容卻十足挑釁的說，「反正你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一貫的只管你們自己部門的需求，不是嗎？你之前搞垮了X部門、後來又搞垮了Y專案，現在是非得把我們整家公司都搞垮了是嗎？你是搞不垮我們就不罷休嗎！」對方無論否認、或是反過來指責你，只要他能在過程中被激怒，你都可以扭轉戰局。但要激怒對方的話，知道成功關鍵是什麼嗎？就是你自己可以「看起來」很生氣或很激動，但你其實心裡平靜無比。許多人在想要激怒對方時、往往讓自己變得也很生氣，其實正是實務運用時最常讓自己徒勞無功的敗筆。
若是在用這招進攻時，順勢加上第7招，用大量且廣泛的問題轟炸對方，讓他在回答問題時不知不覺就失言而犯錯，那對我們這方更會事半功倍。皮耶教授對內拉說的這句話，或許無法放在公民與道德課本中，但在現實世界中卻很值得大家玩味省思：「重點並非是否句句屬實，而是有沒有說服力。」
3. 關於認同和被認同：內拉渴望被認同，但一開始的她卻時常將人拒於門外，因為她想用一套盔甲把自己保護起來；然而，即使面對和自己一樣平凡出身的童年好友，她連男友都要挑剔錯字和文法錯誤的習慣，卻讓大家也不曉得該怎麼親近她。
皮耶教授是另一個極端，他不只有種族歧視和階級歧視，他其實習慣性的自視甚高而看不起任何人。簡單說，他無法認同別人、他也習慣了自己不被認同。
雖然極不相同，但或許正是因為兩顆寂寞心靈的相遇，所以才會激盪出燦爛的火花，然後才能成就了渴望成功、但卻不知道成功之道為何的內拉。
看到後來，我忍不住會心一笑，我終於知道那位朋友為何推薦我來看這部電影了。原來，內拉雖然最後還是對皮耶教授不能完全諒解，但她衝進可能會把教授免職的紀律委員會中說出的那段話：「他給了我對於成功的渴望，也給了我勇於嘗試的渴望」才是關鍵。
有些人常把「老師」這個身份冠上了一個神聖的光環，好像為人師者就一定要在道德上卓然出眾一樣，否則就不配去指導他人。
這樣的說法多冠冕堂皇啊！現在的我，身份也是一個老師；但就在上個禮拜，我才對著一群【一談就贏】的學員說，「我不教『正義』和『善良』這些東西。」現場還有人要馬上幫我圓場，我雖然感謝他的好意，但我還是把話接過來繼續表示我的立場：我並非不相信『正義』和『善良』，但我心目中的『正義』和『善良』，衡量的標準可能和許多人都不相同，而我也不認為這個世界對於『正義』和『善良』應該要有同一套標準，否則什麼叫做言論的自由？甚麼又叫做思想的自由？因此，你所認為的『正義』和『善良』，可能和我認為的『正義』和『善良』不全然相同，但我有什麼資格去『教』你、好像我的『正義』才是對的，而你的不是呢？說實在的，萬一我真的這樣教，這對我本人就是一件『不正義』啊！
別說老師了，我們常常用泛道德化的標準去要求一個公眾人物或政治人物，但我常常在想，我當然覺得作奸犯科絕不可取，但每個總統（現在搞不好連六都市長也需要背負著這些期望）都要像堯舜禹湯嗎？我們要的到底是一個能讓我們生活過得更好的總統，還是一個道德上有如完人的總統或領導者？
我不曉得那些常常把「老師」這個身份冠上神聖光環的人，到底有沒有讀過「三人行必有我師」這句話；假如我的理解沒錯的話，這句話指的應該是只要那個人有東西值得我學習、那我就應該把他當作老師來學習。那麼，我們為什麼又一定要把「老師」這個身份冠上許多不必要的期望和條件呢？
我想，那位朋友之所以叫我來看這部電影，是因為片中的皮耶教授即使真的就是比別人善於指導、而且也成就了內拉，但只要他曾經在對話中出現如「狗屎」之類的不雅詞語，他這輩子「會被記得的只有『狗屎』而已。」
很感謝這位朋友對我的關心。面對許多莫名其妙的人意有所指的批評，我其實可以很坦蕩的對自己說，我在道德上的自我要求，應該比許多批評我的人還高得多。但我沒有什麼好辯駁的，我甚至不會賭氣的說：等那些人像我一樣能走遍世界並做出這種成績再說，你以為這麼多知名企業會請一個那麼沒道德的人嗎？理由很簡單，我打從心裡就不認為，道德比我高的人才適合去當老師；我甚至不認為，道德有小瑕疵、或什麼地方不如我的人，就不適合去當老師。只要他這個人能教給學生對方想要而又有用的東西，我覺得他就是一位稱職的老師，而我也時時刻刻拿這點來要求我自己。這也就是為什麼【一談就贏】這個課程能如此受歡迎、而又如此不一樣，因為我從這個部落格開始的第一天起，我就不只一遍的提到，我要求的就不只是你懂得多少談判的專有名詞或技法名稱，我只關心我的學員做不做得到，nothing more, nothing less.
《師聲對決》的片子一開始，片頭就出現引述許多人講話的內容。其中一句話，讓我自己也感到極為受用，也讓我在2018年的最後一天送給大家：我不曉得為什麼有人常說「此生無憾」，因為我常想的是「這樣不夠」，總覺得自己想的不夠、懂的不夠、做的也不夠。
不用管別人的閒語閒語，也不用管這個世界上那麼多的狗屁倒灶；讓自己永遠都對自己不知足，然後努力向前吧！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都能讓自己往正確的方向繼續前進！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