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金計較》（Radin! / Penny Pincher）：史上最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帶給我們的人生啟示和轉念

上回看了部錯過可惜的《佈局》是西班牙片，這回看了部調性完全不同的《金金計較》則是法國片，在這個檔期的好萊塢大片只剩連我也終於受不了的《變形金剛5》之後，是說我們都該轉向投往歐洲片的懷抱嗎？

《金金計較》是一部讓我看到預告就忍不住要找來看的法國喜劇片。雖然先後在德商和法商服務過，但是，我對歐洲片卻不太熟。想當年，我每年要飛法國兩趟，和當地同仁私下閒聊時，一開始真的很難找到共同話題。年輕的法國人可能還行，但我每天打交道的法國同仁們都不那麼年輕，他們不看好萊塢電影、沒看過NBA、也不用iphone。雖然我們後來還是很勉強找出了一些可以聊天的話題（還能有什麼？當然是餐廳和美食），但向來以為美國文化就是西方世界主流的我們，可著實面臨到不少挑戰。

當然，那可能只是我自己比較沒見過世面啦！但是，這個狀況其實不只台灣，當我那時在包括日本、韓國、泰國等十幾個亞洲國家趴趴走時，聊起NBA和好萊塢鉅片，通常也都很聊得開。

不只法國，其實每個歐洲國家的文化差異都相當大。我永遠記得，當我在學生時期首次造訪英國時，當時我們住在倫敦的一處寄宿家庭，晚上和他們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時，明明看的是恐怖影集，他們一家老小卻樂得哈哈大笑。為了假裝融入他們，我也只好在旁邊陪笑，但一個禮拜下來，我還是搞不清楚笑點在哪。

隨著職場生涯的展開，後來漸漸能領略他們的笑點了。有次和一個英國客戶開玩笑，他對我不只能講美式笑話印象深刻。他好奇的問我說，抖的那些包袱是從哪裡學來的，我酷酷的回答他一句：「賽門佩吉（Simon Pegg）」。

不過，不用擔心，《金金計較》雖然是在法國熱賣超過7億台幣票房的喜劇，但卻不太會有什麼文化隔閡的問題，應該顏面神經正常的人看了都笑得出來。

男主角馮索瓦是個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打從娘胎起（這部片真的是從主角在娘胎時就開始拍）就吝嗇如命。每天穿著同一套衣服出門、經常以過期食品裹腹、就連晚上在家都不開燈，只靠著外頭透進來的街燈光線來在黑暗中視物。

每個人都討厭他，因為他太小氣了，小氣到不在乎任何其他人的感受，也會因為太愛貪小便宜而製造別人的麻煩。

一天，一個長相甜美的年輕女孩找上門來，帶來一個讓馮索瓦震驚的消息：她是他的親生女兒。

原來，再怎麼小氣如命或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也都會有精蟲衝腦的時候。年輕時，也不知道馮索瓦的琴藝是不是真的好到能讓女人盲目，但他也得到了個一夜情的機會。但是，吝嗇到有剩的馮索瓦，居然拿了個過期10年的保險套就提槍上陣──嗚啦，有些錢還是不能省，一省就會弄出人命。過了18年後，這條人命就這樣找上門來了。

在《我和我的冠軍女兒》中，我們看到一個為了女兒無盡付出的父親。但在《金金計較》中，我們看到一個被迫成為父親而全然抗拒的吝嗇鬼，總覺得會無好會、宴無好宴，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突然找上門，肯定有什麼不軌的企圖，搞不好是對他銀行的存款有興趣。

但是，人美心善的確有可能發生的，可愛到破表的女兒之所以上演這場尋父記，是希望能夠好好認識自己的生父。假如《星際異攻隊》中的星爵即使能拯救一整個宇宙、依然終身期盼著自己的生父現身，誰說法國女孩蘿拉的願望太奢侈呢？畢竟，蘿拉的媽媽不希望讓女兒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個鐵公雞的事實，從小告訴蘿拉，她的爸爸為了墨西哥的孤兒而每天省吃儉用的付出一些，沒想到後來在亞馬遜河流域行善布施的時候失蹤了（編劇知道墨西哥和南美洲的亞馬遜河流域其實不在隔壁嗎？），最近才歷劫餘生的歸來。小蘿拉的心中，覺得自己的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從小也就以助人和環保救地球為己任。

只不過，葉問和宮二也許還可以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但對遠在法國的馮索瓦和蘿拉來說，念念不忘的女兒只怕會對父親的真面目大大失望。面對未曾謀面的女兒要求來和自己住在一起，馮索瓦當然馬上就冷酷的拒絕了。不僅擔心蘿拉要來謀財，就連讓自己的女兒住下而耗費多餘的水電都不肯。無計可施之餘，蘿拉只好付房租來住進馮索瓦的家，雙方甚至討價還價而多付了40元房租。

雖然這兒是一談就贏的部落格，但我卻不想把重點放在這場並非劇情主線的談判上。事實上，這還根本不算是什麼談判，頂多算是討價還價而已。但假如各位真的有興趣的話，這其實也驗證了BATNA（最佳替代方案）的重要：原本出價100歐元的蘿拉，可能以為這已經是超出行情的租金了，但由於她一心只想要和生父住在一起、毫無其他替代方案，而且還清楚明白的向對方就這麼說了，所以最後只能答應馮索瓦抬高40%的140歐元；看到這裡，你或許會問，既然馮索瓦明知道對方沒有其他替代方案，為何不要價200歐元、甚至300歐元？很多人在實際的談判中也經常犯下這種錯誤，因為你只看自己這一方、忘了看對方那一方。對馮索瓦來說，他一樣沒有更好的BATNA啊！他要嘛就是一毛錢不要而硬是把對方趕出門外，但之後可能還是無法輕鬆擺脫對方的糾纏；要嘛就是能收一毛是一毛，反正他的房子也不會再有別人想花錢來住。

BATNA的要點之一，在於雙方都必須為自己建立起夠強的BATNA；你或許沒有一個夠強的BATNA，但當對方也沒有一個夠好的BATNA時，你未必只能防守，在狂攻猛打之下，或許也能為自己的談判打開一條活路。

當然，《金金計較》不是只讓大家哈哈一笑就算，就像周星馳的《食神》和《少林足球》之所以足以傳誦千古（不開玩笑，周星馳帶來的作品及影響，將會是未來世代對我們這個世代的一個文化印記），表面上看起來是一部無厘頭喜劇，實際上卻顯現了小人物靠著夢想翻身的渴望。那句「做人如果沒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分別？」之所以讓人朗朗上口，就是因為被壓抑的大家都期望著有朝一日能夠鹹魚翻身，即使那個「一日」遙遙無期也無所謂。

就我來看，《金金計較》揭示的主要命題有兩個：第一，你可能會因為格格不如或自己的特立獨行而被周遭的所有人唾棄，但你真的就此無法翻身而只能一輩子當著卑鄙的藤木嗎？由於蘿拉的美好幻想，大家以為馮索瓦真的是把每一分錢攢下來去救濟墨西哥孤兒的大善人，於是大家馬上對馮索瓦的印象全盤改觀了。

包括我自己在內，每個人或許都有不討喜的那一面，但我們不見得要讓自己更社會化的讓所有人都能夠接受自己，也不要悲觀的認為自己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用個悲劇化的藉口拖延自己發自內心改變的契機。

另一個發人深省的主要命題，則是賺錢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更擴大點來說，我們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

當馮索瓦最後終於被感動而真情流露時，他對蘿拉告白說，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選擇了這樣一毛不拔的生活方式，他感覺得到沒有任何人喜歡他，但他不曉得怎麼改，而他一直很孤單寂寞。

像這種狀況，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不陌生。就像你為了高薪而跳槽時，當你追求的是金錢，你可能獲得的也只有金錢而已，健康、家庭、尊嚴以及其他一切的一切，不但不能自動加分，還可能為金錢而失去了這些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

當你看到愛錢如命的馮索瓦而哈哈大笑時，有沒有想過，萬一自己只為了金錢、或是其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何要追求的目標而汲汲營營時，會不會自己也落得成為一個笑柄的下場呢？

這是一部有著溫暖結局的喜劇，但我看得並不輕鬆，因為人生並不總有個美好結局，但你我都應該設法為自己找到一個更讓自己覺得值得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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