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日 星期五

當騎士在第一戰以22分輸給三度在NBA冠軍賽相逢的勇士,從談判到挖角,我們學到了哪些企業界也用得到的啟示?

91113,今年NBA冠軍賽的第一戰,衛冕冠軍騎士以22分之差吞敗。


這是史上首次由相同的兩隊第三度在冠軍賽中狹路相逢,前年勇士掀起小球旋風而拿下冠軍,去年則是由騎士在一勝三敗的情況下逆境反彈的拿下冠軍。今年兩隊在季後賽中橫掃NBA所有其他隊伍,騎士僅意外的在主場敗給塞爾提克一場,勇士更是到目前為止在季後賽未嘗敗績,兩隊就這樣一路挺進到冠軍賽,雙方都想用冠軍金盃證明自己才是最強的那支隊伍。

其實,下半場一開始,勇士就把差距拉到20分以上了。騎士雖然一度能把差距縮小,但幾乎已經不到最後關頭就決定勝負了。現在再回頭來看我將近半年前寫的那場騎士以1分險勝勇士的耶誕大戰,你會發現勇士針對當初我說的那三點影響勝敗的缺失,在這場比賽中完全把自己開季的缺點調整了過來。為什麼今天勇士會贏的那麼暢快?他們又能夠把這股勝利氣勢延續下去嗎?

1.  控制失誤:勇士這場比賽平紀錄的全場只有4次失誤,上半場更只有1次失誤;反觀騎士,全場有高達20次失誤,焉能不敗?

當休息很久的勇士在第一節時屢屢在主場的籃下都手風不順、放不進球時,騎士在分數上卻還只能和勇士拉鋸,原因就是騎士本身的失誤太多。但後來勇士遠投近切加妙傳都打順了的時候,騎士不是自己無法進球,但就是一直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失誤,最後也讓勇士在這個冠軍賽系列首戰旗開得勝。


以我為最擅長的談判來說,它跟很多商用職能或培訓課程很大的一個不同點在於,當銷售不振時,你可能要找到一個新方法來突破瓶頸;當領導管理失衡時,你可能得嘗試一些新做法來改善。但對談判來說,尤其是在談判中進行階段,你很少會因為自己講對什麼或做對什麼,就能一局定江山的大獲全勝,但你卻可能會因為犯錯太多而全盤皆輸,甚至輸掉本來自己籌碼滿滿而贏面很大的局勢。把這樣的場面換到籃球場上,就是要設法降低失誤,尤其要避免一個失誤之後、因為心理壓力而接二連三繼續發生的失誤。

打過球的朋友應該都知道,本來可能只是一個交換防守後交代不清,而讓對方在無人防守的情況下輕鬆進球(勇士雖然也發生了一次,但騎士卻發生了更多次),但你可能一時氣急攻心,硬是要把剛剛那一球討回來,結果強攻之下沒進就算了,心浮氣躁下反而產生更多回防時的失誤或不必要的犯規,結果就會讓對手把比分差距愈拉愈大。

在球場上,這時該怎麼做?聰明的教練會在球員開始腦充血之前就趕快喊個暫停,設法讓大家冷靜下來;假如有球員就是專注力不夠而連續發生失誤,那就要趕快把他換下來,不只是要讓自己的球隊止血,而且也是讓那個被換下去的球員以及其他球員有個警惕,讓他們知道自己不該犯下一些愚蠢的無腦錯誤。今天有次勇士把先發中鋒帕楚利亞換下來,就是因為他連兩次判斷失當而錯失隊友的傳球。

把同樣的做法換到談判場合,你現在知道為什麼我們會大量運用「離開談判桌」或「永遠不現場做決定」這些原則了嗎?原因不是真的因為借用在東南亞向小販殺價不滿就走那種步數,而是好的談判者一定要知道如何喊暫停、以及刻意製造讓對方不得不讓你暫停的藉口。別以為這很容易,我就遇過不只一次對方硬是要在現場把持久戰,就連廁所都不讓我上的處境。沒有三兩三,不要上梁山。這裡的「三兩三」有時不是現場就能把對手搞定,而是讓自己能夠從梁山順利脫身的巧勁。

另外,談判能不能換人?當然可以。

不但可以,而且若連如何換人、及如何規劃談判成員的組合都不會教的老師,而每天只會教你怎麼佈局造勢、甚至怎麼鬼話連篇來把談判當說服來教的人,我勸你也不用浪費時間去上這種談判課了。我從來不相信「只要底蘊夠,一法通萬法通」這種鬼話;就像教銷售的,你該問他到底賣過什麼東西、賣給哪些客戶一樣,一個房仲或保險的超業,他的訣竅能拿去進行工業零組件的銷售嗎?一個過往經驗只有電話行銷的人,知道該如何在國際商展中完成交易嗎?更好笑的就是另一種人,他會告訴你,即使他在企業界的實務經驗不那麼豐富,但因為他在理論方面的基礎格外紮實,很多人就是不懂得運用他從學術界了解的深厚理論,所以才不得其法的只能閉門造車。我上回才冷血的回答一位硬是要跟我談理論的朋友:麥可波特無疑是大師中的大師了,但是若你問我,講到領導和管理,麥可波特和之前再造GE的傑克威爾許的意見,我會在兩人中選哪一個?我百分之百會選傑克威爾許,因為雖然爭議不斷,但他的實績無法否認、也很難有人可以取代。你現在手上有一個高階銷售主管的職缺,你會考慮把這個職缺給和那些教銷售的老師一樣背景的人嗎?假如不會,你為何要請他們來教導你們的業務主管或銷售人員如何銷售?

談判就更是如此了,不是每個會談判的人都知道如何教談判,但你若要說服我,那些自己不會去談判的人、卻很能教會別人談判?我可能現場會笑出來吧。

別以為我只是在講我的講師同業,我對很多只會在背後下指導棋的主管,其實也是一樣的看法。領導或許可以把執行和管理分開來展現各自的專長,但就談判來說,我實在很難想像,一個無法自己走在第一線談判的人,卻天天要求他實際要負責談判的部屬步步都要照他的棋下才行,偏偏這種主管卻真的不少。

勇士的柯瑞和杜蘭特都是MVP等級的人物,不但之前都拿過MVP,而且現在也都還有跟MVP同等級左右戰局的身手。但是,你會因為勇士的中鋒孱弱,就叫他們去扛中鋒嗎?你不會這麼做,因為那不是他們擅長的位置,而且叫他們去做一些他們不擅長的事情,其實更浪費他們的才能,而且還徒增他們受傷的風險。


或許有人會說,騎士的詹姆斯無所不能,又壯又快而又跳得高,叫他去打中鋒總沒問題了吧!別忘記,之前在熱火時他沒去打中鋒、現在在騎士時他也不會去打中鋒;他的確夠全面而能打夠不同位置了,但那也不代表他在每個位置上都能發揮最佳效益。

你現在明白,為什麼我不太相信「只要底蘊夠,一法通萬法通」這種說法了吧?從球技到體能,詹姆斯的「底蘊」應該夠到不能再夠了,但若你找一個不會銷售的人去指導你的銷售、不會談判的人去指導你如何談判,就好像讓詹姆斯去打全職中鋒一樣,我相信他的個人數據還是會很驚人,但你的球隊卻未必更能贏球。

2.  掌握對手:在騎士1分險勝的那場耶誕大戰中,比較了解並能掌握對手的是騎士。但在今天這場冠軍賽的第一戰中,勇士顯然比騎士更能掌握對手,否則勇士也無法讓兵強馬壯的騎士產生20次失誤。


這裡有個關鍵人物,就是勇士隊的代理總教練邁克布朗。當年布朗曾經在騎士隊當了5年的總教練,旗下的當家球星就是那時還未南奔邁阿密的詹姆斯,兩人還曾經一起在10年前的2016-17球季殺入總冠軍賽,只可惜壯志未酬的遭當年的馬刺橫掃。

後來,布朗被開除而轉戰湖人,但在2013-14球季又回鍋騎士,而他們當時的陣中就有今天的騎士先發控球厄文及先發中鋒湯普森。所以,布朗教練對騎士幾位關鍵球星的了解,絕對可以勝過很多其他隊伍的教練。

在商戰中,該如何掌握對手的狀況?不管你認為那道德與否,很多公司就是直接把對手的大將挖過來,在科技業或手機產業尤為常見。

很多人以為挖角只是為了要情報資訊或關鍵技術,但競業條款和其他的專利保障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節制這種問題。然而,另一項挖角可以獲得的優勢,是更了解對方的思維,掌握對方下一步會如何做。

最厲害的破壞其實是這一招帶來的下一種連動:當你每次都能棋先一著的先一步造成對手的困擾時,例如對手每一家新店開幕,你早在他對面就先開了一家;對手老是用同一套議價方式去壓低供應商的價格時,你靠著簡單的挖牆腳比價動作,就能讓不同的供應商全面調升價格或減少供量。對手此時會開始心慌意亂,質疑自己一直以來的決策模式是否出了問題。他們假如決定全面更動,勢必會因為耗日費時的規劃和準備而進入一個震盪期;他們假如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三心二意,則會犯下更多錯誤,於是又進入前一點提到的失誤循環。

你以為我這段是在鼓勵大家要多多挖角嗎?我是想告訴那些把人才視若敝屣的慣老闆們,你大可以不尊重人才,但你的下場就是這些人才很快會被人挖走,而你失去的其實不只是技術或情報而已,而是給了那些你不尊重的人才機會證明他們自己到底有多行。

3.  活化調度:帳面上看起來好像兩隊每個球員都上了,但那是因為比賽進入了勝負已定的垃圾時間。假如你以還有得拚的第二節來看,勇士隊顯然比騎士隊更相信他們的板凳球員,而騎士隊的調度還是太過保守了。

就像我之前好幾篇NBA相關文章中都提過的,你要給球員有機會打、甚至會因為他們打得不好而輸球,球員才能變成可用的戰將。當調度過於保守而偏重於主力球員時,騎士的三分射手柯佛變得好像一幅應該馬上退休的模樣;我不認為他今時今日的功力只剩如此,但騎士的戰術系統和調度卻讓這位本季三分球命中率最高的帥哥射手,在冠軍賽首戰看起來一無是處。

老實說,不只詹姆斯是個讓對手無解的致命武器,只以進攻單打這件事來看,厄文也是全NBA一等一的人才了,幾乎已經到了無人能擋的程度。詹姆斯絕不是個只顧自己打球的球員,但騎士的教練團能不能讓其他球員也能發揮他們的極限,就像他們去年笑傲冠軍時做到的一樣,會是接下來冠軍戰打出更耀眼火花的關鍵。

至於勇士,很多人因為他們今年找來杜蘭特組成誇張的四星組合而恨他們,但我認為,在NBA有薪資上限的規定下,加上他們現在面對的是全聯盟薪資最高到破表的騎士,我覺得這實在沒有什麼不公平;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那麼質疑騎士的保守調度,因為相較之下,勇士為了迎來杜蘭特,不得不在內線湊一些低薪資的蝦兵蟹將來應付。所以,當勇士願意派更多名不見經傳的球員來迎戰時(舉例來講,兩年前你知道勇士的替補控衛克拉克是誰嗎?還有,中鋒麥基在加入勇士之前,不都是一個天兵形象的笑柄嗎?但他們到了勇士,就是能管上大用),我實在不明白騎士或詹姆斯為什麼總覺得自己的陣容殘缺待補。

再就杜蘭特來說,他選擇加入勇士,我相信一定有球鞋品牌的商業考量。而就他自己來說,這也是他球員生涯的一大挑戰,因為他不再只需要專注於他以往擅長的得分;加入勇士後,他不僅還是要當仁不讓的得分,而且他在得分的同時,也必須要做好籃板和防守。若是他能持續今天的表現,不只是在數據上領先全場,而且在一對一防守詹姆斯時也能如此有效率的話,萬一勇士真能拿下冠軍,杜蘭特不會只是因為「加入」勇士而拿到冠軍,而真的可以在自己的簡歷不害臊的寫下「帶領」勇士隊拿到冠軍。


對勇士這支球隊來說,他們也不是指望杜蘭特一個人就能幫他們重獲冠軍。但從今天這場球賽就可以看得很明顯,當杜蘭特大發神威時,壓力減輕的柯瑞也可以釋放出來自己的得分實力,這是一個勇士隊、杜蘭特、和柯瑞都三贏的結果。

而且,一個渴望冠軍的球員加入,往往可以更激發一支球隊奪冠的企圖心。當企業界找尋適合的人才時,我們不應該只看這個人才的能力,而應該看看這個人的企圖心成就動機。當杜蘭特已經拿過得分王和MVP後,一個冠軍戒指才能加強他的歷史定位,而那就是會讓他願意拚命的成就動機。

看看1994-95球季的休士頓火箭隊,若不是換來志在奪冠的「滑翔機」崔斯勒,能不能衛冕總冠軍還是未知數,但沒奪冠前,大家都看衰這樣做的火箭隊。所以,杜蘭特的加盟雖然讓人罵聲連連,但勇士球團的考量卻是有它的道理的。至於這個道理合不合適,就要看勇士隊今年能在這條冠軍之路能走多遠,以及柯瑞在今年球季結束後會不會續約而定。過兩個月的NBA休賽期間,我應該也會寫篇柯瑞是否應該和勇士續約的文章,因為那將是一個對應用賽局理論來說很有趣的主題。

寫成這樣,搞不好很多人會以為我是勇士的球迷,只希望勇士能拿下冠軍。其實,這不過是今年冠軍賽的第一場,接下來誰勝誰負還很難說。勇士隊還是有它不小的三項隱憂

1.  教練的缺席。勇士正牌總教練柯爾因為背傷未癒缺陣,對勇士來說,這是他們一個很大的不確定因子。不是每支球隊都能像安西教練缺陣的湘北一樣,最後還能打敗陵南而進軍全國大賽。代理總教練邁克布朗雖然有了解騎士諸將的優勢,但他以往擔任總教練時,卻有遇到戰局緊急但卻不知臨時變通的不良紀錄。騎士絕對不是輕鬆就能解決的對手,當場上戰局陷入膠著時,叫練席上有沒有一個健康的柯爾可以坐鎮,對勇士絕對會有影響。

2.  湯普森的定位。當杜蘭特大發神威之際,除了他和柯瑞之外,球權要分給其他人就難了,勇士隊得分後衛湯普森就是沒球可以發揮的犧牲者。

他是一個可以在三節瘋狂攻下60分的明星球員,但他今天只拿下6分,幾乎只被當作防守苦工來用。在今年的季後賽,他的狀況也相對不那麼穩定。能否讓湯普森扮演好四巨頭的其中一個要角,也會是勇士戰力能否充分發揮的要素。


3.  格林能否打好打滿。勇士的大前鋒格林,全能身手和防守功力是勇士的一大招牌,而他也是勇士目前內線的唯一可靠戰力。去年的騎士之所以能夠後來居上的拿到冠軍,常被台灣球迷稱為「追夢綠」的格林被禁賽的影響不可謂不大。因此,今年格林能否打好打滿,還是會讓騎士再度趁勇士內線空虛時搶取豪奪,可能足以決定今年冠軍到底誰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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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之二:不接受不可能──我看2016年NBA總冠軍克里夫蘭騎士隊,和我從不喜歡的LBJ詹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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