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人性和正義有不同詮釋的「神鬼獵人」

痛。

看電影，不是應該只有視覺和聽覺的享受嗎？怎麼會有痛覺？

不曉得各位有沒有看過讓人感到會痛的電影，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讓我感到好痛的片子

可別以為我指的是什麼悲從中來的心痛，我指的是真的好像連自己的血肉和關節看得都痛起來的那種疼痛；看這部電影，尤其是在氣溫也不低的現在，一定要穿著大外套看，否則自己也會有像在片中的冰原中凍僵的感覺

 

導演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去年以「鳥人」一片風光勇奪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要知道，能在去年得獎，真的很不容易，因為同場競逐的「年少時代」、「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等，也都是足以留名影史的傑作

猶記得我當初看完「鳥人」，就直呼它為不世出的神作，後來也果然在奧斯卡上告捷。我有一半的朋友與我深有同感，另外一半的朋友則把我罵得要死，因為他們相信我的推薦而買票進場後，發現片子的節奏和鏡頭運用都不合常理，配樂更是刻意地壓迫得讓人不舒服。我真的要對後面那些不喜歡的朋友說聲抱歉，因為當我說這部片子「好看」時，意思並不是指它的娛樂效果出眾，甚至未必指它的故事流暢而動人，而單純是把電影當作一種藝術呈現形式來看的話，「鳥人」可說是一項創作上的神蹟。不過，「鳥人」肯定不會是「星際大戰」，也絕不會有「星際大戰」那麼受歡迎

今年，這位墨西哥導演再度為我們帶來李奧納多狄卡皮歐主演的「神鬼獵人」，片型完全不同，我不知道它會不會在摘下另一座奧斯卡獎，但很可能為導演再帶來另一個創作的高峰

 

讓我先講結論：請把奧斯卡男主角直接頒給李奧納多吧！不只是為了同情他而不要讓他再度鎩羽而歸，實在是他的演出難度真是太驚人的高了。單看片子的最後一幕，當鏡頭停在他的臉上時，就憑那個表情、和鏡頭消失後只留下他的呼吸聲，就值得一座奧斯卡了

 

入圍名單尚未出來，沒看過其他人的演出就這樣說，或許有失公允，但我真的為李奧納多在這部片的表現折服；假如去年「愛的萬物論」艾迪瑞德曼擊敗「鳥人」麥可基頓的理由，是因為麥可基頓演活了他自己、但艾迪瑞德曼的演出難度卻更高，我實在很難想像今年有人會超越李奧納多在「神鬼獵人」中的演技發揮及演出難度

當然，為了避免再被更多人罵，我必須要老實地說，「神鬼獵人」只怕看起來會比「鳥人」更不舒服，也比「鳥人」更艱澀難懂

別以為我的意思是我比其他人來得懂，事實上，片中要傳達的許多意念，我也是很難捉摸的，我想可能我得起碼再看上五次才能看得懂

首映日的第一場，雖然是平日，但電影院外的排隊人潮直追我之前去看「星際大戰：原力覺醒」；片子結束前近半個小時，全場許多觀眾紛紛拿起手機來看時間，當時大家心裡的想法或許都是，「怎麼還沒演完？」本片令人坐立難安的程度不難想見

看完之後，相信許多人都對湯姆哈迪所演的大反派恨得牙癢癢的。為什麼不呢？這個角色為了自己的生命及利益，什麼人都可以殺。不過，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一個反派太容易了，就像在一間公司裡，每逢出了錯，只要找一個眾矢之的，不過他是真的有錯、或只是一隻代罪羔羊，有人扛下責任似乎變成最重要的，而不是找出錯誤的原因而徹底改進

 

回到「神鬼獵人」，我反倒認為，導演想說的或許是，法律、人性、正義或許都不像我們認為的那麼重要，唯有活下來的那個，才是對的

無論是湯姆哈迪所飾演的費茲傑羅，或是包括李奧納多所飾演的格拉斯，片中有哪個角色所作所為是絕對正確或絕對錯誤的嗎？仔細想想，即使懷著善意的人，也不見得所有決定都是對的啊！殺人的人有錯，但被殺的那個人就一定是對的嗎？

所以一意求生的費茲傑羅其實並沒錯？不要忘記，他最後沒活下來；他和格拉斯最大的差別，是一個為了竭盡全力求生而不惜一切，但另一個是為了替兒子復仇而堅持要活下來；活下來的那個，才是對的，但究竟該如何能活下來，未必像李奧納多一句「復仇，操在上帝之手」那麼簡單

因此，無論在冰原荒野中，或是在險惡職場上，有時對或錯其實並不是那麼絕對，也不是那麼重要；真正的關鍵，在於誰的求生意志比較強。只想要在艱鉅挑戰中苟延殘喘，算不上是真正的求生意志；有著自己堅持的一股信念，才是著實有用的求生本錢

 

 

「他們聽不見你的聲音，他們只看見你的膚色」這是李奧納多制止他的印地安兒子時所講的一句話，而這句台詞在我腦海中也縈繞許久而不能散去。從一位墨西哥導演的片中，出現這麼一句台詞，想必一定其來有自。我也很希望世界大同，只可惜現實世界遠比我們想的殘酷，而我們只能奮力求生而已

昨天剛寫完，今天就傳來神鬼獵人在金球獎上告捷，恭喜！